住房公積金要不要取消？改革又將走向哪里……從激活房產市場到滿足購房需求，歷史的車輪滾滾推進，公積金的角色隨之轉換。5月21日，全國人大代表、58同城創(chuàng)始人姚勁波公開了一份書面建議：建議適當下調住房公積金的繳存比例，由最低繳納5%降至3%。一石激起千層浪，公積金改革也隨之走向十字路口。
去還是留：不能一刀切
姚勁波認為，疫情下的中小企業(yè)復蘇，面臨的最大困難就在于“入不敷出”，成本特別是人力成本高企，而收入減少。所以建議以此切實減輕企業(yè)用工壓力。
以姚勁波為代表，企業(yè)家們對公積金的態(tài)度幾乎一致，更有甚者認為應該取消公積金。
格力董事長董明珠在接受國內媒體采訪時直言：“我覺得這個公積金是完全沒有必要，像我們公司根本不需要，每個員工都發(fā)一套房，哪里還要公積金。”
贊成取消住房公積金的聲音普遍認為，住房公積金制度已經完成了其使命，當下暴露出不公平等制度缺陷，是時候退出歷史舞臺了。
中國國際金融交流中心副理事長黃奇帆表示，公積金制度在九零年代出橫空出世，是為了順應當時市場需要，將企業(yè)、國家和個人的錢結合到一起解決大家住房需求問題，而如今，中國房地產市場已經活躍起來，百姓購房方式也轉向以商業(yè)貸款為主，公積金存在的使命已經完成。
不過，在全國政協委員、中國社科院世界社保研究中心主任鄭秉文看來，住房公積金的歷史使命并未完結，實際上，其制度在效率和公平兩方面都表現不錯，盡管存在一些問題，但不能因噎廢食。
與此同時，一個非?，F實的問題擺在眼前。“中央部委和一、二、三線城市各級政府和事業(yè)單位每年公開考試錄用的人員承受著較大購房壓力，同時又承擔著國家機器運轉職能，取消公積金就意味著他們解決住房問題存在回歸到福利分房的可能性，那將更不公平。”鄭秉文指出。
“公積金制度的確有不少不太合理的地方，但這些都是改革過程中的問題，至少要先有這個東西，再逐漸地完善和發(fā)展。”中國社科院城市與競爭力研究中心主任倪鵬飛認為，目前對于政策性住房，除了公積金以外還沒有其他的金融工具；另一方面，經過多年艱辛的探索后，住房公積金才初步建立了全國的體系框架，如果現在取消這個體系，再建一個新的住房政策金融體系是非常困難的，幾乎不可想象。
其實，關于公積金的去向問題，住建部部長王蒙徽已經給出了答案。日前，王蒙徽在文章《推動住房和城鄉(xiāng)建設事業(yè)高質量的發(fā)展的文章》中提到，2020年將全力以赴修訂《住房公積金管理條例》，改革和完善住房公積金制度。
顯然，公積金改革并非簡單地去或留，如何在房地產市場已經步入正軌的今天，讓住房公積金能夠對市場配置發(fā)揮新的效用至關重要。
問題出在哪：公平與利益
多方熱議，公積金的問題到底是什么？
有人算了一筆賬：2018年，我國住房公積金實繳職工1.44億人，而我國總人口約14億，相當于總人口的10%。2018年就業(yè)人數7.8億人，其中還有一些未簽訂勞動合同的職工，實際就業(yè)人數約高于7.8億，按照就業(yè)職工計算，也不到20%。
住房公積金是一項“小眾”福利嗎？
數據顯示，2018年，我國失業(yè)保險覆蓋1.96億人，生育保險覆蓋2.04億人，而它們的強制性還要大于住房公積金。其他繳費型制度覆蓋人數更少，例如，企業(yè)年金覆蓋人數不到2400萬。
對于住房公積金的公平性問題，鄭秉文回應稱：“實際上，公積金的覆蓋面在逐漸擴大，發(fā)展趨勢正在進一步好轉。”鄭秉文進一步介紹，私企繳存職工占比不斷提高，比如在1.44億繳存者中，機關事業(yè)單位人員占31%，國企20%，私企31%。而2018年公積金新開戶1990萬人，其中私企占50%（994萬人）。
“此外，住房公積金制度的透明性很好，每年向全社會公布的“年報”信息齊全，在全國的繳費型和非繳費型福利制度里，這是透明度最高的。”鄭秉文補充道。
也有人說，大家現在都在使用商業(yè)貸款，公積金的使用效率低。
公積金沒有用武之地了嗎？
住建部數據顯示，建立公積金制度以來，累計發(fā)放個人住房貸款約3335萬筆，其中雙職工占三分之一，即約有5500萬人受益，在1.44億實際繳存者中，38%的人成為住房貸款人。“從制度效率來看，這個受益比例是比較高的。”鄭秉文表示。具體來看，2018年發(fā)放個人住房貸款約253萬筆，發(fā)放金額1.02萬億元，平均每筆40萬元，在三線城市交首付后就基本上解決了職工購房問題。
此外，公積金的管理成本也不高，行政管理成本來自提取的管理費。數據顯示，全國有342個公積金管理中心，服務網點3439個，從業(yè)人員4.4萬人，2018年提取管理費117億元，每億元資產的綜合管理成本僅21萬元。
公積金制度到底存在什么弊端呢？鄭秉文認為，公積金最大的問題有兩個，一是投資收益率太低，跑不贏通脹，繳存職工記賬利率更低；二是統(tǒng)籌層次太低，貸款率高的地區(qū)（天津99.5%）和低的地區(qū)（青海78%）之間不能調劑。
改革之辯：公積金與年金
公積金制度到底怎么改革呢？
鄭秉文認為，改革思路有四個，一是提高統(tǒng)籌層次，加強地區(qū)間互融互通，提高收益率；二是整體改制為國家住房公積金管理公司，成為獨立法人的非銀行金融機構；三是改組為國家住房銀行，也就是中國郵政儲蓄銀行的思路；四是與企業(yè)年金合并，也就是新加坡中央公積金的思路。
而在日前，國務院下發(fā)的《關于構建更加完善的要素市場化配置體制機制的意見》，為公積金改革指明了方向：通過改革公積金制度，將其和年金相結合，形成資本市場長期投資資金的重要來源。
完成歷史使命后，2020年，住房公積金也許將迎來一個新的角色。
黃奇帆認為，可以將現有累積起來的14.6萬億的公積金直接轉化成企業(yè)年金，以實現資源優(yōu)化配置，也補充社會養(yǎng)老保險資金。
“將公積金制度融入年金，公積金找到了一個好的歸宿。”專家指出，現行規(guī)定下，企業(yè)年金可以參與到市場投資，雖然比例有一定的限制，但是可以提高職工退休工資。“這樣既可以給資本市場注入巨大資金，增強資本流動性，也能為這部分資產做保值增值，還能補充我國的養(yǎng)老保險，一舉三得。”上述專家表示。
不過記者注意到，由于企業(yè)年金是企業(yè)和職工自愿建立，企業(yè)尤其是大部分中小企業(yè)參與率較低，年金積累基金規(guī)模也很小。
據人社部最新數據，截至2019年末，全國企業(yè)年金積累基金規(guī)模不到1.8萬億元，雖然從2013年以來一直呈增長態(tài)勢，但其規(guī)模與養(yǎng)老保險基金不可比擬。
數據顯示，在養(yǎng)老金儲備中，基本養(yǎng)老保險基金和養(yǎng)老儲備基金占比為83%，以企業(yè)年金和職業(yè)年金為主的第二支柱和由個人儲蓄型商業(yè)養(yǎng)老保險構成的第三支柱僅占17%。在人口老齡化、養(yǎng)老保險基金運行承壓、替代率不斷下降的情況下，企業(yè)年金無法發(fā)揮自己的功能。
對于二者合并操作中的具體問題，清華大學公共管理學院教授楊燕綏也指出，如果打通住房公積金和企業(yè)年金，推動“二金”互動發(fā)展，將擴大企業(yè)年金的發(fā)展空間。“而要進行這項改革，不是人社部、住建部等部委根據分管業(yè)務進行相互協調就能解決的，需要中央作出頂層設計，推出協調一致的一攬子改革方案。”她強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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